第4章 旗袍的颜色发生变化

秦仁存看着女儿泫然欲泣的眼睛,心中一片冰凉。

他打断了她的话,语气平静得可怕:

“哦,我们在游乐场玩。

慧慧看见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,她可能认错了。你先忙吧。”

说完,不等柳馨儿回应,他便径直按下了挂断键,将那边的咆哮和谎言彻底隔绝。

他不想,也绝不会当着女儿的面,去揭穿那个曾经是他全世界的女人,编织的丑陋谎言。

车厢内一片死寂,只有慧慧压抑的、小小的抽泣声。

秦仁存抱着女儿,目光投向窗外。

摩天轮已经升到了最高点,整个城市尽收眼底,壮丽而辽阔。

可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仿佛自己正被悬在半空中,脚下是万丈深渊。

晚上十点,柳馨儿回来了。

她站在玄关,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和往日的娇惯:“仁存,我回来了。”

若是往日,无论秦仁存是在备课还是在看电视,

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,笑着迎过去,自然地蹲下身,

从鞋柜里拿出她那双柔软的居家拖鞋,亲手为她换上。

这是他们结婚八年来,心照不宣的仪式。

但今天,秦仁存像一尊雕塑,纹丝不动地陷在沙发里,

双眼盯着电视屏幕上闪烁的画面,仿佛完全没有听见。

客厅里只有电视的声音,显得格外空旷和冰冷。

馨儿的心猛地一沉,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攫住了她。

她局促地换好拖鞋,走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
她走到沙发旁,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酒气和另一个男人古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,

让秦仁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“老公,我……我今天加班真的太累了。”

馨儿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,伸手想去碰他的肩膀。

秦仁存终于缓缓地转过头,目光像手术刀一样,一寸寸地剖析着她。

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,却让馨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。

他没有回应她的话,只是淡淡地说:“知道你很累,好好歇歇吧。”

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,早晨时的那件淡雅的蓝色旗袍,

此刻已经换成了一件米黄色的,颜色更加暖昧,也更显风情。

而更刺眼的,是她腿上那双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,

紧紧地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,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。

被丈夫这样审视,馨儿的大脑飞速运转。

她猛地想起早晨出门时的装束,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
她立刻避开他的视线,眼睛飘向窗外的夜色,

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
“我们……我们女总裁前几天去南边出差,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件旗袍,

我中午换上后,就没有再脱下来。”

这个谎言拙劣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。

她不敢再看秦仁存的眼睛,说完便像逃跑一样,

快步走向衣帽间:“我……我去换身衣服。”

秦仁存没有说话,只是无声地站起身,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。

他没有进去,只是靠在门框上,看着里面的妻子。

馨儿背对着他,迅速脱下那件米黄色的旗袍,随手搭在衣架上。

当她弯腰时,旗袍下摆扬起,露出了那双黑色连裤丝袜的顶端——一条精致的蕾丝花边。

秦仁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他记得清清楚楚,刚结婚那会儿,

他曾兴致勃勃地买过一双这样的丝袜给她,想增添些情趣。

结果被柳馨儿劈手夺过,狠狠扔进垃圾桶,

脸上满是厌恶:“秦仁存,你不要这么不要脸!”

原来,她不是不喜欢,只是不想穿给他看。

而且,借着衣帽间明亮的灯光,

他清楚地看到,那双黑色的丝袜上,

在大腿内侧的位置,有一个明显的、被勾破的小洞。

那不是磨损,更像是在某个激情瞬间,被粗暴地撕扯开的痕迹。

秦仁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,所有的愤怒、委屈和不甘,

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冰冷的、带着恶意的平静。

他故意清了清嗓子,迈步走了进去,装作不经意地开口,

语气里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:

“咦?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袜子吗?”

馨儿像被针扎了一样,浑身一僵,猛地转过身,

脸上血色尽褪,随即又涌上一阵病态的潮红。

“我……我……这个也是我们欧阳总裁给我的,”她语无伦次地撒着谎,

“她说……她说她有好几条,就给了我一条。”

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秦仁存点点头,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,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
他慢悠悠地走上前,目光落在那个破洞上,轻声说:

“你穿着吧,我看也挺好的。只是……只是,她为什么给你一条破的呢?”

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了柳馨儿的脸上。

她所有的伪装和谎言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,只剩下赤裸裸的羞耻。

恼羞成怒之下,她尖叫起来:“我怎么知道?!好了,我不穿了!”

她几乎是粗暴地将丝袜从腿上褪下,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,

然后狠狠地扔在地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
秦仁存没有再看她一眼,也没有再看地上那团象征着背叛和谎言的黑色丝袜。

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去,走回了卧室。

身后,是衣帽间里妻子压抑的、不知所措的叹息声。

他知道,从今晚起,有些东西,再也回不去了。

秦仁存回到卧室,重重地坐在床沿上,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。

他没有开灯,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,透过薄薄的窗帘,

在房间里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,像一幅被打碎的、无法拼凑的抽象画,正如他此刻的心。

他的大脑一片混乱,却又异常清醒。

刚才在衣帽间里那短暂的交锋,像一部慢镜头电影,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。

馨儿惊慌失措的眼神,她苍白的嘴唇,她那句“我怎么知道?”,

以及地上那团被她丢弃的、带着破洞的黑色丝袜……所有的一切,

都像是一块块拼图,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的、令人作呕的结论。